所有热情消退的疲倦,
是能轻而易举夺走人希望的镰刀。
(头像是亲友约稿的我的诡秘自设,非常养胃的风暴魔女)

【稻团/所罗门】献给无畏者的歌

*合志解禁

*看到各位老师的更新才意识到可以发文了!


Chapter 01

 

罗宾送给所罗门了一个圣诞礼物。

 

当他把那个大家伙扛进狭小拥挤的侦探事务所的时候,在事务所房间沙发上正面对面坐着的薄荷和布鲁诺齐齐抬起头,将自身注意力从委托线索中抽离,继而转移到前者的身上,然后他们看到了箱子上印刷着的单词,布鲁诺没忍住将口中的可乐喷了对面的薄荷一身。

 

在事务所更里面一个房间中研究魔法书的所罗门似乎是听到外面的动静,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蹬着一双拖鞋就走了出来。一直在魔法书以外的方面都质朴过头的他在看到箱子上的单词前,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罗宾会送给自己这种东西作为礼物,甚至在看到之后,都要花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理解这件事。

 

罗宾给我买一架天文望远镜?!又或者,应该感叹罗宾不愧是那位大人物的养子,能随随便便就购入一架天文望远镜送给朋友?

 

所罗门在心里这样想着,倒是没去怀疑这架天文望远镜是什么便宜货,毕竟以这位大少爷的人脉和渠道,所罗门认为,除非是特意找了和自己同样收入贫困的人去询问,否则,但凡出现在对方眼前的物品,对自己这个贫穷的占星师来说,都算得上是价值不菲。

 

天文望远镜在运到侦探事务所之前已经提前组装过,现在只需再简单的几个零件安装,很快罗宾就完成了最后的那几个步骤,并将其抬到了窗子前,对着所罗门开口:

 

“所罗门!快来试试!”

 

“罗宾,你不觉得这位新朋友看起来和我不太搭吗?占星是魔法,观星可是科学。”看着面前无比兴奋的罗宾,所罗门干脆抬高那只拿着书的手,将那本从房间中顺手拿出来的魔法书晃了晃,“况且就算不说这个,现在大白天你就让我用天文望远镜‘占星’,是觉得我应该和太阳打个招呼,然后再去医院一日游吗?”

 

“我当然知道占星和观星不一样。可是我又不懂你那些什么魔法书,与其让我自己买一堆假货回来,还不如买个天文望远镜,让你近距离‘占星’!”罗宾既然选择了这个礼物,那心中肯定自有一套论述,听到所罗门的话,语气倒是愈发理直气壮。

 

“你也说了这是位新朋友,和新朋友打招呼不是最基础的礼仪吗!”说完他又看向了薄荷和布鲁诺,“让我和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以后就是我们事务所的一员了。我觉得它,不是,她也应该有个名字——嗯,以后就请叫她罗特小姐吧!”

 

所罗门似乎也被罗宾说服,兴致勃勃地开口:“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名字不应该由我来取吗?”

 

“这是因为罗特小姐感受到了你对她的不尊重,觉得我作为购买者更合适为她起名。”罗宾反驳道。

 

薄荷和布鲁诺对视了一眼,对于罗宾给天文望远镜起名以及所罗门争夺起名权利这件事并不十分意外,他们两人总是在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上格外合拍,甚至在侦探事务所成立之后,这样令人倍感费解的合拍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薄荷,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是我猜你一定在想这位罗特小姐价值多少美元。”布鲁诺重新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可乐,一边拧动瓶盖一边笑着开口。

 

“你说的没错。”薄荷耸了耸肩,并不意外布鲁诺能猜透自己内心的想法,毕竟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发生了,“但是有一点你说得不对,我还在想把这两个人打包丢出去能给事务所节省多少开支。”

 

“如果你们愿意分出来部分美元做我购买魔法书的资金的话,那我对这个决定也没有任何意见。”所罗门听到了薄荷与布鲁诺的对话,转头试图加入,并对将“罗特”换成美元的这个建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与支持。

 

“不!你们不可以这样对罗特!”罗宾一把抱住“罗特”,同时从另外三人大喊着表示抗议,用语言谴责着他们,试图让他们知道以这种方式对待一位“女士”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在罗宾的强烈要求下,最终罗特小姐还是留在了侦探事务所里。要知道这间不大的房子,目前除了作为侦探社的办公地点以外,还要容纳四个大男人的衣食起居,所以就算罗特小姐是在场唯一的一位“女性”,还是沦落到了只能屈居在客厅角落的结局。

 

在帮忙把天文望远镜搬到客厅角落的时候,薄荷好奇开口:“所罗门,你就真的没有猜到罗宾会送,呃……罗特小姐,当做你的生日礼物吗?”

 

“我当然没猜到!”所罗门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开口,“中国有句古语,医者不自医,你应该听过这个吧!虽然这两个专业相差甚远,但我们占星师,至少现在的我,绝不会去主动窥探自己的未来!”

 

毕竟恐惧来源于未知,可如果连未知的方向都把控不到,这份恐惧就将转变成一种愚昧的无畏。

 

作为将这个世界的“真实”作为探索目标的占星师,所罗门觉得,这样的愚昧与自己正相配。

 

Chapter 02

 

我最近总是梦见一个小镇。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美国小镇,至少从外表来看是普通到可以用有些落后去形容。

就像是一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那样,我在这个小镇的街道上独自行走,听见半空中传来的宛如交响乐一般地枪声,然后以这样的曲目为背景乐走过一个又一个街道。

偶尔抬起头看向天空,看见正上空不知何时堆积起来了厚重云层,宛如暴风雪的前奏。

 

絮语透过冬季的寒风和命运的迷雾传递到耳边,我旁观着小镇悄然发生着的一切,站在关乎生死的漩涡最中央,偶尔抬起头,仰望着一颗连厚重云层都遮挡不住其光辉的星星。

然后我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似乎能看见作为旁观者的我,引领着我在这个陌生的小镇中不断前行,我们穿过风雪与冰雹来到了教堂面前。

他注视着我,我拥抱了神。

 

“所罗门,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讲故事的能力可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听完所罗门讲述的布鲁诺开口,似乎是想起了自己与对方初见面时那番“我们是命运的挚友”的说辞,在低笑几声之后,以自己的评论为这场故事会画上一个暂时的休止符。拍了拍手上沾着的饼干屑,他从铺着柔软地毯的地面上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冰箱前,伸手拉开了门,从中取出了几瓶可乐,随后又走回到原本的位置上,依次递给桌前的所罗门、薄荷和罗宾。

 

“你又不是不知道,讲故事并不是我的专长。”所罗门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样的评价,“至少我把自己还记得的一切都讲述了出来,对于一个占星师来说这已经十分难得了,要知道如果是我的那些‘同僚’们,现在肯定巴不得把这个故事再叙述的难以理解一些,只为了从你们这样的人口袋里多掏出几个硬币来。”

 

说话的同时所罗门拧动了手中可乐的瓶盖,二氧化碳随着这个动作从瓶口中逃窜出来,似乎是刚才的讲述与辩解已经让他口干舌燥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他仰起头,将瓶中沁凉的液体一口气灌进喉咙一多半,而后才慢悠悠地擦了擦嘴角,对着面前的三人大笑着开口:

 

“——嘿,我的朋友们,我有一个提议。”

 

……

 

春天已经来临,这个季节的美国非常适合去旅行,他们的不少街坊邻居也选择在最近的日子里组团出游,这也就间接导致了侦探事务所最近的业务数量在上月同比数据上呈现断崖式的下滑,就连为邻居们寻找走失的宠物这种工作都减少了好些,当然,同时减少的还有本就不算多的委托费用。

 

如果他们足够富有,当然会开心这十分难得的清闲时间,可这个假设并不成立,所以他们准备用另一种方式来调节自己的心情。

 

帐篷、烧烤炉、小型发电机和罗特小姐,这就是所罗门的提议,这是一次穷游,同时也是寻找梦中那座小镇的旅途。

 

在听完所罗门的计划之后,布鲁诺、薄荷与罗宾相互对视了一眼,似乎对于这样突兀又荒诞的展开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建议的提出者是所罗门。

 

在确定完四人口袋中的美元还可以支持进行一次穷游的计划之后,他们开始敲定这次出行。

 

在出发的那一天,作为四人当中唯一一个没有驾照的异类,所罗门心安理得地坐在后排距离罗特小姐最近的位置上,旁观着另外三人商量着按怎样的顺序去轮值司机这一工作。

 

确定好顺序之后,预备在副驾驶位置上落座的布鲁诺认命做起出发前的最后一次检查,而在预备合上后备箱时,突然注意到一早被所罗门安置在车厢一角处的天文望远镜。他皱眉,伸出手敲了敲所罗门的椅背,疑惑地开口:

 

“你就非要带上……她吗?”

 

话刚说出口,布鲁诺就似乎回忆起了所罗门与罗宾对于“罗特小姐”这个名字的执念,他的声音短暂停顿了一下,然后十分生硬地将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它”替换成了“她”。

 

“罗特可是我们事务所的一员,你怎么就忍心将罗特单独一人扔在事务所中好多天!而且她还是一个女孩子!”听到布鲁诺的问题,罗宾的脑袋从后排座椅的另一侧看过来,语气里满是对前者的谴责,就好像是一位关心着妹妹的兄长,当然,如果这个妹妹不是一台天文望远镜的话。

 

被质问与谴责兜头砸下,恍惚间甚至让布鲁诺都觉得自己做出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可在他低头看到躺在后备箱里的“罗特小姐”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同所罗门和罗宾去讨论关于罗特的事情,甚至还被后者扣上了对女性残忍的帽子。

 

——如果不是罗宾一直在强调,谁又会把一架天文望远镜当做女性去看待啊!

 

后方的闹剧没有逃过薄荷的耳朵,他捂着肚子笑倒在方向盘上,而右手不经意间按响最中央位置的喇叭,巨大的“噪音”毫不意外地吸引了路人们与四周邻居们的侧目,不过,这并不算什么大事。

 

在准备好一切之后,薄荷向所罗门询问此行前进的方向,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什么有明确意义的答案,后者更是直言自己并不知道小镇坐落在何处、也不知该向何方前行,然后闭着眼胡乱将手指向了一侧,将命运选择的方向与最后决策的权利交给了薄荷。

 

作为事务所中理性的代名词之一,薄荷自然不会将所罗门的胡乱一指当做正确的答案,他与坐在副驾驶的布鲁诺对视了一眼,再确认对方眼中有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无奈后,从驾驶座的一侧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地图。他顺着所罗门所指的方向去找寻,最终圈定了这次旅途的最终点,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镇,至少从地图上来说是这样的。

 

对于这样的决定所罗门没有任何异议,随意到就好像最开始提出“在春天一起去穷游”这个建议的不是自己一样。

 

不过,也大概正是这种被命运牵引着的偶然性,才促成了这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而在梦境中看到的关于小镇的一切,所罗门也并没有和盘托出,要知道,即使是面对能够交付后背的友人,也总要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来保持相互间新鲜感,更何况自己还是一名神秘的占星师。

 

至于薄荷选定的那个小镇,从所罗门看到的第一眼,就能够认定这不是他梦境中曾出现过的那个。

 

——又或者,至少现在还不是。

 

Chapter 03

 

火焰在夜色中舔舐着干枯的木柴,发出断断续续地咔咔声,在夜风的助威下,就好像是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虚妄呓语,向尚且清醒着的旅人诉说着不知来自何方的故事。

 

此时的月亮已经攀登在了天空的最高点,像是仁慈的母亲一般,沉默的注视着在梦乡中畅游的孩童。而在梦境之外,所罗门则是依靠着车门,抬起头欣赏着头顶的夜空,注视着那位母亲毫不吝啬地将自身的皎洁的银辉倾泻至下,将自己笼罩在其中。

 

身后的帐篷中已然有人陷入了熟睡,偶然有几声模糊的梦呓从唇齿间溢出,只有本就不需要睡眠的罗特小姐,静静站在所罗门的身边,仰起头,与命运的宠儿共同欣赏着夜晚特有的深邃与瑰丽。

 

这是每天穷游开始之后,晚上都会出现这样的画面,命运的隐者在深夜不去选择归于梦境的安宁,而是试图在面前的这片星空中找寻那颗在眼前转瞬即逝出现过的星辰,破解命运的谜题。

 

对所罗门来说,这样的行为存在着很大的偶然性。

 

毕竟从数以千万的星辰中找寻并没有什么特征的一颗,就连将毕生时间奉献给天文学领域的学者都无法笃定自己一定会成功,更不用说将占卜与魔法两手抓同时都算不上精通的占星师先生了,但他似乎一直乐此不疲,甚至拽上了罗特小姐。

 

如果这时罗宾还醒着,一定会指着所罗门的鼻子,然后狠狠说上一通譬如“竟然赶上我们事务所中唯一的一位女性陪你熬夜”之类的话,全然忽略掉也许罗特小姐根本不需要睡眠之类的事情。

 

在罗特小姐的帮助下,所罗门将自己视线投向星空尝试着以另一种方式去观察着遥远的星空。

 

记忆中的瑰丽与浩瀚,在视野清晰的顷刻就荡然无存,只余下了在那狭小视野中的球体,孤独且沉默的运转着,让从群星的运行规律中捕捉命运痕迹的占星师感到索然无味。人类短暂的生命早就注定这个物种只能拥有片面的视野,渺小如此,却又狂妄如此,以肉眼凡胎去窥探域外的未知风景,愚昧且无畏。

 

这让所罗门想起了自己的幼年。

 

然后他笑了起来,笑声放肆又沉默。

 

纵然现在的他没有提前窥探人生剧目最终章的无聊爱好,却无法否认,在年幼的时候,就算是他也还是有过一段庸俗到极点的时光——就在最开始被命运眷顾的时候。

 

少年得到了在人生长廊中随意游荡的许可,肆意推开那一扇扇的门扉。

 

他将其中的见闻转述给父母与身边的朋友,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要知道,不够幸运的预言在某些遮蔽自己双目的愚人耳中与诅咒并没有什么两样,在那些不幸的结局得到应验之后,他们将无知的污水泼在少年的身上,扭曲了那些善意的提醒,为自己的选择而引发的悲哀结局找寻着理由……然后对命运的隐士冠以魔鬼的恶名。

 

一切的因果到头逃不脱一句命运使然,这当然也包括与布鲁诺、罗宾、薄荷相遇这件事。

 

在偶然推开一扇门扉之后,少年看到了这间侦探事务所与其他三人,然后——所罗门在他们的身上敏锐嗅到了自己的未来,这是所罗门第一次去尝试着探寻自己的未来。

 

这种未来并非是单纯“大家以后会成为朋友”这样简单的推断,而是更为神秘与复杂,就像是握着纺锤的命运女神亲手将代表他们未来的丝线牢牢编织在了一起,就连魔法与命运的宠儿都无法去更进一步窥探,更是凡人无法主动参悟的乐章。

 

纵然现在所罗门不会主动去探寻关乎自己的未来,但作为命运的隐士,他却不能拒绝神明的青睐,正如这里旅行之前的那场梦境,这是所罗门第二次看到自己的未来。它指向着何方,命运的隐士并不知晓,大约是标志着崭新旅途的开始。

 

毕竟任何旅程都会有终点,这次也不会例外。

 

Chapter 04

 

当薄荷说出侦探事务所可能要解散的时候,所罗门并不觉得意外。

 

作为侦探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对于经营状态他也是再了解不过,帮邻居奶奶抓猫的委托可养活不了四个人和罗特,最后以这样的姿态为旅途画上休止符,是在正常不过了。而且任何乐章都会有落幕的时刻,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句话,更是放在哪里都十分合适,毕竟就此告一段落的是经营着侦探事务所的他们,又不是他们的友谊……与命运。

 

代表着所罗门与罗宾友谊的“罗特小姐”被打包寄给了旧书店店长的孙女,其实所罗门原本是十分冷酷的准备将其换成美元或者古籍,但考虑到自己与罗宾之间那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友谊,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而是将其交给能够信任之人代为“保管”。毕竟说不准,在未来的某一天,所罗门会放下那些厚重的魔法古籍,转身投入科学的怀抱。

 

所罗门的行李在几人当中并不算多,纵然平时将不少金钱花在购买魔法书上,但对于那些既占地方又没有什么用处的假货,却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每次都是赶在其他几人发现并嘲笑自己又一次购买到假货前飞快处理掉,现在看来,倒是一个好习惯。

 

甚至在其他三人还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就已经捧着一瓶可乐,缩在了房间角落的躺椅上,活像是监督着工人努力工作的雇主。

 

这样的行为必然会遭到罗宾的记恨,这位大少爷在收拾东西的间隙凑到所罗门的身边,趁其不备将那晃晃悠悠的摇椅狠狠向下一拉,还未喝完的可乐就接着这番突然的摇晃从瓶口倾泻而出——洒了所罗门一身。

 

这样的结果就是所罗门必须去拆开那已经收拾好的行李,从最底层翻找出干净的衬衫,然后在换好衣服之后,再去将那件洒了可乐的衬衫拿去厕所清洗干净,而在他们撤离这里之前这件衬衣还能不能晾干,这又是一件未知数。

 

在事务所的最后一顿晚饭是楼下面包店的三明治与牛奶,他们一次性买了两顿的量,而余下的那些,则将会被拿来当做明天的早饭。

 

在以前,他们曾经假设过很多次,在这间侦探事务所面临关门的时候,最后一餐要吃些什么才算得上有仪式感。

 

布鲁诺说一定要吃小镇上最美味的家庭餐厅,而所罗门认为只有最高档的酒店才算得上有仪式感,薄荷则是建议去超市里购买食材回来制作。至于罗宾,他那彻夜在酒吧畅饮讨论未来的假设,从一开始就已经被三人连声否决了。

 

现在真到了这一天,那白日里整理行李打扫房间的疲倦此时就像是沉重的金属一样,将他们的四肢牢牢压住,让横七竖八瘫倒在沙发上的他们动弹不得,就连面前简单的食物都懒得享用,只想如此一觉到天明。

 

斜靠在沙发的抱枕上,所罗门缓慢咀嚼着口中的三明治,大概是习惯了平时带着温度的晚饭与嘻嘻哈哈的用餐氛围,口腔中正在和沙拉酱逐渐混合的冰冷食物此时着实没法让人生出什么食欲。将手中咬了两口的三明治丢到一边,他的视线下意识投向房间中钟表所在的那处,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架子,他才想起,那是属于薄荷的私人物品。

 

所罗门抬头看向窗外,注视着夜幕将最后一抹余晖吞没。

 

Chapter 05

 

布鲁诺的邀请来得突兀。

 

所罗门抱着一大堆古籍回到暂住的房子,刚推开房间的门,就看见了那封被房东太太顺着门缝塞进的信封,这位年老的妇人总是如此,每天在固定时间清理邮筒,然后将租客们的信件或是订阅的报纸完成分类,然后挨个房间进行“投递”。对于这位热心肠的房东太太,他还是非常尊敬的,如果对方的记性能再好上一些,不会经常把假牙、老花镜之类的小玩意儿放忘地方的话,那就更好了。

 

将那些沉重的书籍放在房间一角的桌子上,所罗门转身又走到门口,捡起那封不知从何处寄来的信件,原本熟悉的字迹映入眼中,带着几分时间洗礼过后留下的陌生。随着作为四人纽带的侦探社宣布关门大吉,四人的命运似乎也重新被拨回了各自的轨迹,这几年间没再有多少见面的机会,就连问候的电话与书信都少得可怜。

 

似乎是担心所罗门在经济方面的状况,布鲁诺寄来的除了信件中,除了问候与邀请,还有夹着一张火车票,而车票的目的地,则正是信件中提到的那个叫做卡森德拉的小镇。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

 

将房间中的所有古籍都托付给了街角熟悉的旧书店,所罗门只拿着自己最钟爱的那本登上了通往卡森德拉的列车,在这只钢铁巨兽在发出轰隆吼叫的同时乘坐在它的体内,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窗外空旷的风景没有遮蔽任何天色,这让所有在列车上与蹉跎时间的旅客都能直面午后时分户外的阳光,窗外自入冬以来少见的和煦阳光,现在正透过车窗斜斜落他们的身上,带着一种本应该在夏日时分才能感受到的灼烫。

 

这辆列车已经像这样呼啸着前行了很多个小时了,对其中大多数旅客而言,旅途最开始的兴奋足以被时间消耗大半,继而横生出倦意与焦躁。

 

所罗门同样在这辆火车上,只不过相对于旅客的身份,他倒是觉得自己现在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在四周嘈杂地交谈声中,所罗门合上了手中已然翻阅到尾页的书籍,明显上扬的唇角向身边的所有人传达着自己当下的愉悦心情。

 

哲人常会去闹市中寻求一方安静,而当下车厢中的混乱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一处“闹市”,就像是给所罗门支起了一个另类的屏障,让他能够在嘈杂中去回味书籍前任主人遗留下的读后感和作者富有美感的词句。

 

——作为芸芸众生中试图追求真理的逆行者,独行似乎是必然的命运。

 

这是这本书的上一任主人在尾页留下的批注,所罗门总觉得对方像是在探求真理的道路上陷入了什么未知的困境,才在阅读此书的最后借此有感而发。可对于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是对此抱有一定的好奇心,也算是占星师对未知事物充满好奇心的美德。

 

“你正在看的那本书,讲了些什么?”

 

对面位置上好奇的问询打破了有意树立起来的屏障,所罗门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男人——一个紫色头发的男人。他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合上手中厚重的古籍,将其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熟稔地、就像是旧友一样的开口,同男人交谈着。

 

“一些荒诞可笑的冒险故事而已——渺小的凡人总是试图去了解这世上的所有未知,而作为这世间极少数的命运的宠儿,有些人却并不珍惜这样的机会,将梦中的告诫当做可以挥霍的筹码,加注在本应逝去的生命上,以扭曲既定的未来,既愚蠢又无畏。”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即使是漫长的生命长河中都会出现这样愚昧的复制,凡人对未知不报以畏惧,愚昧……却又理所当然。”男人笑着摊手,表示这并不是什么罕见地事情,而后抬起头与所罗门对视,饶有兴趣的问道:“命运的隐士,我很好奇,这次你看见了什么?”

 

“大概是看见了命运的尽头,又或者是这趟旅途的尽头,我应该会有一场盛大的谢幕。”所罗门的唇角上扬出一个笑容,同面前的男人说着,语气平静到就好像他口中的那些话,并非是在阐述自己的结局一般。

 

“——就像梦里所做的那样,我伸出双臂,注视着这个不曾被赋予任何生命特质的圣洁死物从半空中坠落,然后拥抱它,染上疯狂与血色。”

 

“什么是盛大?所谓盛大又是由谁去定义?”男人不置可否,对于所罗门没头没尾的话并不加以评价,反而是提出了另外两个问题,并饶有兴致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我不知道。”所罗门摊摊手,很干脆的给予了对方答案,“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人生的落幕,这本就是不合理的,可是现在既然出现了这种不合理性。虽然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在不久之后,我们必然就会在未来再次相遇——而那候,我想,我必然已经看透了世界的真相。”

 

听完这些话的男人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很精彩的台词,那现在……”

 

——你准备好迎来这场剧目的最初章了吗?

 

衔接在男人声音之后的是列车的鸣笛,刺耳的声音吞没了男人的后半句话,让坐在男人对面的所罗门只能看见上下闭合的嘴唇,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站起身,将身子向前方探去,试图以拉近距离的方式去听清对方最后的词句。

 

突然,剧痛同脚上传来,让所罗门忍不住大喊出声,然后低头向下看去,那本应在桌面上的古籍不知何时跌落在了地面上,而那最为坚硬的书角,则是正正好好的砸在了所罗门的脚背上。

 

恰巧走过这间车厢的乘务员听到声音后走了过来,然后在所罗门身边停下,蹲下身捡起那本从他怀中滑落到地面上的古籍,开口:“先生,你还好吧?”

 

古籍砸在脚趾上的痛感还没有完全消退,所罗门按捺住呲牙叫痛冲动,对面前的乘务员表达着感谢,而在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古籍之后,才恍然那与紫发男人交谈的记忆,不过是一场不知何时悄然降临的梦境,悄然絮语着即将降临的未来。

 

他将视线投向了窗外,卡森德拉的月台已经依稀出现在视野的最边缘,而窗外的景色已经被夜幕笼罩,来自冬日的温度不知不觉已经穿透了玻璃窗,用那刺骨的冷意,悄然触碰着他的指尖。

 

这是这场剧目的新一章节,亦是重逢曲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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