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成为说书人（刊物进度看置顶）

*一个没后续的向哨脑洞

*9k+，半年前的双人志弃稿，无后续

*本人都记不住内容系列

Chapter 01

 

冷风呼啸着吹过塔外的空地，卷起不知何时落在地面上的枯叶。来往的行人裹了裹身上的衣物，似乎对这里的空旷已经习以为常，纷纷疾步走过。与塔外的情况正好相反，一门之隔的高塔内部，现在正聚集了相当多的人。

 

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从外地赶到这里来的哨兵或是向导，建立起足够防护屏障的情况下聚集到一起，进行着每年最后一季度才会进行汇报工作。

 

随着人流往汇报厅的方向缓慢蠕动着，阿尔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按理说他并不热衷于进行这些表面工作，可为了自己相对好看的政绩，却也并不会太排斥这些“必要”过程。

 

无数哨兵与向导的气味在封闭的空间内相互混合，就算是防御工作做的最充足的塔，都无法全然消除两种互补性别带来的影响。就连一向自持自制力远超于常人的阿尔杰，都有些懊恼起出门前没有预判这种情况，继而没有提前服用足够量的向导素。

 

哨兵们的视线无意识频频瞥向另一旁向导们的队伍，那少量由大部分女性和小部分男性构成的队伍此时显得是那样扎眼，就连阿尔杰也忍不住要分出点注意力看过去。而在队伍中，似乎有一位女性相当引人注目，她拥有一头漂亮柔顺的金发，能在一瞬间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而比她的金发更吸引人注意力的，则是她能让在场许多人刹那间沦为背景板的长相。

 

奥黛丽·霍尔。阿尔杰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毕竟能将如此多瞩目的特征集中到一起的人，除却这位鼎鼎有名霍尔小姐，估计在全国的塔中都再难找到第二个。

 

就算是大银行家的小姐，都没法摆脱塔要求的兵役啊。一遍这么想着，阿尔杰一遍伸手扯了扯身上束缚到领口的制服。其实他并不习惯类似的穿着打扮，可在今天这个有些特殊的日子里，并没有那么多的选择。

 

在无数或惊叹或审视的目光中，奥黛丽似乎察觉到了这道来自人群中的与众不同的打量，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转头，看向源头。随着她的动作，人群中出现了小小的骚动，那宛如绿宝石一样的眸子则像是很习惯如此景象一样，维持着一贯的温柔灵动，她的视线穿过无数道人墙落在了阿尔杰的身上，与之注视。

 

好敏锐的洞察力……感叹的同时阿尔杰也不得不承认，在与对方视线交汇的时候，那仿佛被造物主垂怜的容貌与气质，让再严苛的人都没有办法生出任何的挑剔意图。奥黛丽看出了阿尔杰中的打量与惊艳，唇角扬起一抹合乎礼仪的微笑，对着视线尽头对方颔首执意。

 

还真是一位美丽而且敏锐的大小姐。在奥黛丽收回视线之后，阿尔杰无声扯了扯嘴角，于心底如此评价道，也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夸奖。

 

队伍缓缓前行着，哨兵与向导们虽说是在同一个大厅中进行工作汇报，但塔方面也顾及了大家性别上的问题，将未结合的向导安排在了多层会议厅靠上的部分，未结合的哨兵则是有限在一层落座，而那些已经完成结合的哨兵向导就相对自由一些，可以随意选择。

 

轮到阿尔杰走进会议厅的时候，后排和边缘的好位置基本都被小团体的先遣部队占领，不是放了瓶水就是放了个笔记本，直白的宣誓着“此位置已有人”，将稍稍靠后的阿尔杰之流往一楼的前排与楼上赶。于心底无声的“啧”了下，他抬头衡量着二楼与未结合向导所在的楼层，单手从兜里的药瓶中摸出来了两片向导素的片剂，十分认命的往前面走去。

 

在海上练就的好眼力让阿尔杰没一会儿就从人群中抓住了以前的熟人赛恩斯，随即绕到了对方的那边，在确认对方的伴侣没有同行之后，便毫不客气地在旁边坐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回来。”赛恩斯笑着用手肘捅了捅这位曾经的搭档。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阿尔杰没理会对方的调侃，随口问起对方伴侣的去向。

 

听到这个问题，赛恩斯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了起来，随即压低了嗓音道：“在结束汇报之后，趁着大家都没回到各自的军区，塔应该会组织一场规模不小的‘相亲’。”

 

相亲。这是大家私下里对“通过哨兵向导（未婚）信息素与精神阈值进行伴侣匹配”的戏称，对于塔时不时抽风突然来上这么一遭的行为，各位未婚哨兵向导基本已经见怪不怪了。如果有人对通过资料对匹配者产生了兴趣，也可以通过塔方面提出见面申请，之后的结果并不强求，一切以当事人的意愿为准，倒也不怎么讨人厌，也出现了很多做不成恋人可以做兄弟的例子。

 

阿尔杰不动声色地瞥了这位曾经的搭档一眼，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发言。

 

“听…说，这次有你的名字。”对于曾经搭档的八卦，赛恩斯明显也是关心的很。

 

阿尔杰挑了挑眉，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可对于对方故意遮掩的消息来源，倒是十分默契的没有去追问，显然是已经猜到这与对方家里那位忙碌到没时间出席向导女士有一定关系，旋即出声调侃着自己：“像我这样狭窄的精神阈值，竟然还有能匹配到向导的一天。”

 

从觉醒进入哨兵塔得到军人编制之后，所有人都会对进行精神阈值检测与信息素的留档工作，也是在经历过以上必要流程之后，阿尔杰就没有过类似分配途径认识伴侣的打算，毕竟就算是整个国家的数个军区里，能和他一样精神阈值如此狭窄且边缘化的向导，大概率还没有出生，偶尔会出现比较合适的人选，对方大概率都倾向于匹配更合拍的哨兵，而非自己。

 

可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匹配机制对于长时间在各地执行任务的他们而言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福利，能够权衡两方的各个状态，进行合理人选推荐，大大增加了塔内部哨兵与向导的成婚概率，同时也以这种方式稳定住了双方的状态，减少了哨兵对向导素的依赖性，只是自己比较倒霉而已。

 

“嘿，听说对方的精神阈值非常广袤，所以才匹配上了你。”赛恩斯显然就是在等阿尔杰的这句自嘲，随即笑着抛出了新的线索。

 

这个解释并没有让阿尔杰觉得惊喜，对方能有非常广袤的精神阈值，这就代表同样有无数的可能性，说不准……对方只是想见见自己这个精神阈值狭窄到过分的倒霉蛋罢了。

 

赛恩斯似乎没有察觉到阿尔杰的情绪变化，继续自顾自说着：“……其实我也好奇很久了，阿尔杰，你的状态好像并没有因为缺少向导的梳理和安抚而有什么不好的变化，塔方面就没有找你谈谈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阿尔杰怔了下，脸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可还没等他说什么，台上负责主持会议的哨兵就“喂喂喂”的试起了麦，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重新塞进了阿尔杰的肚子里。

 

接下来的过程也就只能用冗长和无聊两个词来形容，无论是坐在最前面的各个分军区司令，还是坐在后面的各个军区代表，都陷入了一种“就这样吧”、“再熬一熬”的状态。分明所谓年终工作汇报也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最多就是各军区把今年内的某些成就无限夸大吹捧，可上层却又是如此的乐此不疲，年复一年走着这个流程。

 

用一些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有时间搞这个不如提前放个年假”，不过阿尔杰并不会将心中的不满明显表现出来，在这个体制内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总能摸索出几条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最首当其冲的就是不要特别表现出特立独行的那一面，以避免因此吸引到许多不必要的关注。

 

不过要是那位大小姐的话，应该没法避免这一点吧。一边这么想着，阿尔杰视线随即往上方飘去。在进入会议厅之后，他并没有将注意力投向向导坐席那边，自然也不会知晓奥黛丽的位置，现在这也只是无意识的行为，而就是这样的随意一瞥，却成功将自己送进了一片绿色中。

 

 

居高临下的地理位置让奥黛丽非常容易就能发现阿尔杰的所在，状态如此不稳定的哨兵在观察力敏锐的向导眼中与一枚即将爆炸的炸弹并无什么两样，可这位炸弹先生似乎一直处在一种非常奇特的状态中，游走在即将崩溃的边缘，可每一次又能恰好压制住那想要爆发的冲动，这成功引起了自己的兴趣。

 

短暂的视线交汇，对方在惊讶过一瞬只有就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似乎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会议内容上。从军装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了自己的通讯仪，奥黛丽看着上面与阿尔弗雷德进行到一半的交流，这位已经在军队中掌握一定话语权的兄长在接触到与妹妹相关事情的时候总是格外不理智，一连怒斥了好几屏伴侣匹配政策，并询问奥黛丽是否有退出匹配的打算。

 

我也总不能每年都这样特立独行。

 

奥黛丽如此回复了一句。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今年你是怎么打算的？再不决定那边可就要给那个人发邮件了。

 

阿尔弗雷德的文字中明显带着不忿。

 

就这样吧，总要多点尝试。

 

屏幕这端的奥黛丽似乎没有被对方的情绪干扰，脸上的笑意更重了一些，回复道。

 

……

好吧，你注意安全。

 

 

Chapter 02

 

 

阿尔杰是被通讯器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在结束了当天的工作汇报之后，阿尔杰就被赛恩斯拽着去了塔里的小食堂喝了几杯，听着对方哭诉婚姻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以及被调回总塔之后整日在大领导们面前晃荡的拘束。听着赛恩斯的那堆废话，他扯了扯嘴角，没去做出什么评价，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赛恩斯现在在总塔任职，按月发放的补助也只能在内部消费，这次就大大方方的做了回东，无论是酒水还是菜品都没露出半点心疼，非说难得放纵一次，拉着阿尔杰喝到了塔的熄灯时间，这才依依不舍的停下来了倒酒的手，被后者搀扶着回到了临时住所。

 

虽然没有到宿醉的程度，但酒精还是让大脑出现了些许混沌。刺眼的阳光斜斜落在脸上，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他就这样闭着眼睛在枕边摸索着，从床身与墙的夹缝中解救了处于薛定谔状态下的通讯仪。

 

刚唤醒屏幕，一则塔内部的消息通知就优先跳了出来。

 

《阿尔杰·威尔逊的匹配结果通知》

 

这题目是自己绝对会感到诧异的程度，又因为有赛恩斯的提醒在前，所以在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阿尔杰并没有感到意外，倒是有些许的窃喜从心中冒出。

 

特殊的状态与精神阈值在向导素的辅助下或许平日中对生活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总会让塔产生些许顾虑，认为这位哨兵的状态不够稳定。除了会在高层次对的晋升和执行特别任务时将这点划为可能存在的意外，存在剥夺参与权的情况之外，对于哨兵本身也有不小的风险，可能导致提前出现失感情况。

 

伸手点开详情，阿尔杰的视线随即变得有些凝重，过往也并不是没有收到过类似的通知，其中的内容都是大差不差，包含着向导的身份信息、近段时间的工作情况、过往经历介绍之类，与其用相亲对象的信息去形容，倒不如说更像是简历，透着一种别样的正式。

 

而这次就例外的有些过分了，他将上面的文字仔仔细细阅读了两遍，非但没有出现那些平常会提供的信息，还十分古怪的直接附上了与对方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就像是已经默认自己绝对会答应去赴约一样，没有留下任何别的选项，事实也确实如此，至少他本人并没有任何打算拒绝“相亲”的意愿。

 

毕竟从现在的状况来说，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位向导伴侣了。他这样想着，随手抓了抓自己乱糟的头发，却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几次相亲失败的原因。

 

得益于三层会客室如出一辙的房间规划，让鲜少踏足这里的阿尔杰也能不费力找到对应的房间。在门口站定，他的视线略过房间门口一侧的面板，上面显示着“使用中”的字样，说明里面已经有人等候了一段时间。

 

对方对于此次会面的看重让阿尔杰不免诧异，可当下情况却无法让自己多犹豫。他先是叩了叩面前的房门，在听到房间中传来的应答声之后，又将自己通讯器在门锁处刷了一下，电子锁的灯光从红色跳转为了绿色，标志着身份审核通过。

 

伸手推开门，装修简约的房间旋即出现在阿尔杰的眼前，当然，还有那位提前来到这里等候着自己的向导。房间中的向导小姐似乎捕捉到了门轴转动的声音，转过头来与他对视，恰巧就是那抹熟悉的绿色。

 

这样的展开让阿尔杰感到意外，不过思考到对方精神阈值的范围，又瞬间觉得相对合理了起来，毕竟纵观整个塔，在未婚向导中还拥有广袤到连自己所在的角落都能覆盖的精神阈值的人选就已经少之又少，对方恰巧就在这个行列之后，还是相当靠前的位置。

 

一边喝着塔提供的免费咖啡，阿尔杰一边思考着应该如何与对方交流。原本还以为能顺利“相亲”的他现在全然失去了这个打算，仅凭自己的出身和当下的情况，霍尔家会松口让自己与对方结合的可能性少之又少，还不如主动选择放低姿态，用放弃“相亲”来交换一些更加切实的好处……比如霍尔家的善意。

 

“阿尔杰先生似乎有些意外？”奥黛丽开口，率先打破寂静。

 

“有些，”阿尔杰被对方的声音猛地扯回，在反应过来对方的问题之后点点头，“毕竟以奥黛丽小姐的情况，并不应该存在缺少伴侣的情况。”

 

“我是不是可以把这个当做是来自阿尔杰先生的赞美。”奥黛丽的心情显然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变得愉悦，旋即又无奈地笑了笑，“可惜现在我出现在了这里，这就说明这个假设并非现实情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将我们两人匹配到一起，但是霍尔家对于奥黛丽小姐的婚姻应该会有其他的安排。”阿尔杰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打趣，缓缓开口，用自己之前就想好的话进行着铺垫，“如果有需要，我可以……”

 

“阿尔杰先生。”奥黛丽的身体略微往前倾斜，出声打断阿尔杰，那双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眸子中倒映着对面男人的身影，像是“我想以您现在的状态，应该需要一位向导作为伴侣。”

 

听到对方的这句话，阿尔杰的身体略微僵应，同时视线紧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奥黛丽，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得到一个解释。

 

看对方没有出声的意思，奥黛丽继续缓缓开口：“我能够感受到，您现在似乎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只要稍不留意，精神图景就会出现崩坏继而导致失感，我不确定这个状态有没有被其他向导观察到……不过，您确实不能再只依靠向导素去维持了。”

 

阿尔杰咧咧嘴，似乎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很明显失败了。他当下的情况当然没有被塔方面知晓，毕竟作为一位应该在前线行动的哨兵，如果身体出现如此严重的情况，在进行治疗之前肯定会被调离现在的岗位，这可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在往日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有意识地躲避着类似的情况，因为很少有向导能完美包容他的精神阈值，所以这种情况一直也没有被发现，就算有向导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点蛛丝马迹，也被他用其他理由糊弄了过去，而自己一直服用的向导素，也早就被替换成了从黑市购买来的更有效的药剂。

 

原本还以为我隐藏的很好，原来只是走运而已啊……阿尔杰于心底无声说着，然后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奥黛丽：“我确实需要一位伴侣，可是奥黛丽·霍尔应该不需要一位存在失感可能的哨兵。”

 

他没有用“奥黛丽小姐”这个称呼，而是使用了“奥黛丽·霍尔”，这小小的变化就将对方伴侣的存在意义提升到了另一个层次。作为现在社会的特权阶级，在享受到家族的荣光之后，也势必要做出一定的牺牲，以继续维持住作为特权阶级的未来，而其中多数时候，他们会在同层次的家族中选择联姻。

 

读懂了对方话语中的意思，奥黛丽笑着开口：“我需要一位哨兵，阿尔杰先生需要一位向导，这样就足够了。”

 

阿尔杰皱皱眉，下意识猜测起对方这句话中是否存在更深层次的含义，斟酌着继续问道：“即使我会有失感的可能？”

 

“我并没有在塔的报告中看到任何关于您会失感的诊断，而那些黑诊所……他们应该有相当大的比例出现情况误诊吧，又或者因为想要得到更多的诊金而作假。”奥黛丽眨眨眼，先前那段话并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一般。

 

阿尔杰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于心底暗暗长舒了一口气。言至于此，与其说是“相亲”，反倒更像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而且现在从表面上看来似乎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弊病，甚至优渥到让人无法拒绝。

 

以伴侣的精神阈值区间作为第一选择标准的话，面前的少女似乎拥有无穷多的选择，同时他也相信，系统结合数据进行匹配的时候，绝对不是只将自己的身份信息给到了对方，这并不能说明对方对已经存有别样的感情，但至少，双方的意向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在权衡完各项利弊之后，阿尔杰站起身，对着面前的向导伸出手，或许这样的礼仪不适合伴侣，可如果对方的身份为共谋者，就似乎就恰到好处。

 

“合作愉快。”

 

Chapter 03

 

在确定完双方关系之后，两个人干脆在会客室中填写起了匹配结果的反馈问卷，同时准备将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汇报上去。双方关系出现了改变，至少在军区上层的眼中两个人已经成为了恋人，那么相互间的相处模式同样也应该出现变化，总不能再像是陌生人一样疏离，而这正好就是阿尔杰的知识盲区。

 

捕捉到对方情绪波动的奥黛丽接着头发的遮挡上扬起唇角，明显被对方的行为取悦。在完成问卷之后，她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模样，笑着开口：“需要我帮忙梳理一下五感吗？”

 

这样的建议对于阿尔杰而言有些难以拒绝，在确定向导有可能捕捉到自己身体的真正状态之后，就鲜少再去主动求助于向导，反而更倾向于用那些从黑市中换来的药剂去进行压制，它们对人体的危害和益处说不上哪个更大，如果有丁点别的选择，自己也不会去依赖它们。

 

“谢谢。”阿尔杰开口道谢，然后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

 

从位置上站起身，奥黛丽脚步放轻走到阿尔杰的身后，将自己双手按在对方两侧的太阳穴处，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按压着。她精神屏障随之展开，将阿尔杰包裹在其中，各种纷杂的信息瞬间被屏蔽殆尽。

 

在这一刻，阿尔杰感觉自己坠入了云端，一直以来困扰着自己的过载症状随之消失的一干二净，这种纯粹的安宁很容易让人上瘾，甚至比自己之前服用的那种药剂更容易，只不过因为塔高层特意放大了哨兵与向导性别上天生的互补，才让很多人忽略了这点。

 

长时间压制着自身对于向导安抚的渴求，似乎造成了格外严重的反弹，源于哨兵的本性让他拼命想将身后的向导纳入自己圈定的范围中，对周遭一切的同类宣示主权，可与此同时理智又在告诉他，对方仅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伴侣，任何出格的行动都会将刚刚维系起的脆弱关系斩断。

 

而到那时，自己就要中坠入无时无刻的濒临过载中，要克制，必须要克制。

 

感受着阿尔杰的情绪，纵然已经对面前的男人有过相当程度的了解，但奥黛丽依旧诧异于对方强大的自制力，竟然在自己的安抚中都能够做到不沉沦、不放纵，克制住想要占据主动和结合的冲动，保持自己的内心。

 

停下了在太阳穴处的按压，她用右手捂住对方的眼睛，左手捂住对方左侧的耳朵，然后弯下腰，凑近对方未被遮住的那侧耳边，悄然开口：“阿尔杰，我现在是你的向导，同样……你也要成为我的哨兵。”

 

诸如此类的话语在哨兵向导之间就如同情话一样暧昧，让坠入云端的阿尔杰忍住不住想要回应。捕捉到其中的变化，奥黛丽将自己的精神触梢递到对方面前，试探着去触碰哨兵依旧紧闭的精神屏障，而同时那带有蛊惑意味的话语也从未停下，就如同海妖的呢喃，让人不自觉想要沉沦。

 

“——打开你的屏障，然后回应我。”

 

 

阿尔杰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中已经没有了奥黛丽的踪影。

 

如果不是周身充盈着的舒适感，阿尔杰倒更愿意相信刚刚那场交易是自己的一场梦。他从位置上站起身，准备简单活动一下身体，那来自向导的安抚让他先前已经有过载征兆的五感重新调整回了正常水平，在刚才也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进入了沉眠，在如此舒适的环境中，虽然只是短短小憩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但已经足够一位哨兵养精蓄锐恢复精神。

 

轻松愉悦的情绪顺着精神触梢的边缘传递而来，这样轻快的情绪对阿尔杰而言有些陌生，可大概是哨兵与向导的本能使然，又让他不自觉被感染。

 

奥黛丽·霍尔……阿尔杰咀嚼着这个名字。他总不相信有人会如此好心，每个人的行为都必然会带上有利于自身的考量，而刚才的接触也让他觉得这位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同样拥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要不然也不会进行如此的交易。无论对方是需要一个挡箭牌，还是需要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他都不怎么排斥，当然，前提是交易所收获到的好处也是实打实的，只是心理免不了生出几分考量和警惕。

 

纵然自身的秘密被发现，可对方却主动与自己捆绑在一起，成为守护这个秘密的共同体，可无论怎么样，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失感问题了。阿尔杰松了口气，感受着精神触梢那头的温暖，脸色还是变得微妙了些……原来霍尔家的人都是这种行动力吗？

 

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旋即从位置上站起身。拉开房间一侧的大门，被白噪音隔绝的嘈杂与吵嚷再次出现，可得益于经过奥黛丽调整的五感，此次并没有让他再感觉到任何不适。

 

顺着走廊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出多远，他就看到了在本楼层中央大厅一侧靠墙站着的赛恩斯，大概是对方已婚的身份在这个环境下有些过于格格不入，让自己下意识皱起眉，并产生了对方如此行为是为了自己的猜测，随即走了过去。

 

“阿尔……”赛恩斯也看到了朝自己这边走来的阿尔杰，快步迎了上来，可又在对方站定于自己面前的时候噤了声，将先前的话尽数咽了下去，转而惊诧开口：“你结合了？”

 

阿尔杰刚想要点头答应，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或许平淡的有些让人生疑，不应该是刚刚与伴侣确定关系后应该出现的表情。大概是触梢那头传递来的情绪过于有感染力，他没有多犹豫，就任由那情绪对自己进行了同化，并露出了一个笑容，“是的。”

 

“……我的天呐。”赛恩斯没忍住喃喃自语，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此行的目的，伸手拽着阿尔杰往电梯间走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亚恩·考特曼长官要我带你过去。”

 

 

阿尔弗雷德将打印纸摔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你是怎么想的，和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哨兵结合？”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不太冷静，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语气也比平时尖锐了许多，“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现在的状态，一个在失感边缘的哨兵，你才和他见面就主导着完成了精神结合，说是他强迫你的我都不信。”

 

“感情方面的事，有时候可找不到那么多的理由。”奥黛丽无视了兄长额头的青筋，笑眯眯地开口，“而且我们的精神结合报告已经提交了上去，以塔的速度，说不定我们的个人信息都应更改完成了……”她拖长了尾音，用手指在通讯器上滑动了几下，而后将屏幕放到了对方面前，“你看。”

 

正如奥黛丽所说的那样，在她名字下面的亲属一栏中，多了属于伴侣的部分，而“阿尔杰·威尔逊（哨兵）”这几个字则已经被录入了系统中，现在正静静躺在那里，嘲弄着阿尔弗雷德。

 

“要知道你们现在只是精神结合。”阿尔弗雷德长叹了口气，像是认命般地闭上眼，同时捏了捏眉心的位置，无奈地开口：“这样的结合不够牢固，让希伯特知道的话……”话还没有说完，他睁开眼，正好撞上奥黛丽的眸子。

 

“我最亲爱的兄长应该不会忍心看到这一幕的吧？”奥黛丽眨眨眼，显然已经猜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开头。

 

“这不是忍不忍心的问题。”阿尔弗雷德冷哼一声，“如果早知道你会当场进行精神结合，我根本不会同意这件事，原本还以为你只是想尝试或者交几个其他阶层的朋友……奥黛丽，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你吗？”

 

“我毕竟是霍尔家的女儿，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有人在关注，我才要先你们所有人做出选择。”奥黛丽身上的气质略微出现了些变化，与刚才相比，现在的模样倒更像是一位军人，“他们不过是想要一只能乖乖呆在象牙塔里的鸟雀而已。一只不需要去证明什么的鸟雀，只要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替他们向外人展示来自霍尔家的支持。阿尔弗雷德，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无论是父亲还是希伯特，我发誓，至少我们的家人中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而那些追求你的人……”阿尔弗雷德顿了顿，显然知道奥黛丽口中的“他们”指代的是谁，语气略微变得沉闷，“就算这是事实，我们也会尊重你的选择，而不是牺牲你来……”

 

来自奥黛丽的注视让他缓缓放慢了劝阻的语速，那些未说完的话也最终只化为了一声叹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妹妹在这种时候有多么的固执。

 

看到兄长沉默的妥协，奥黛丽依旧保持和上扬的唇角，“阿尔弗雷德，这就是我的选择。”

 

“我已经向阿曼妮西斯阁下提出了申请，等阿尔杰先生离开塔的时候，我同样也会离开。”